吃完饭，韦奇和秦菲又在街上逛了一段时间。
路上，秦菲走得很慢。
韦奇也随她放慢了脚步。
两人一路慢慢晃回了纠察队宿舍小区。
两人在路上轻声聊着，时不时响起短暂的笑声。
随着走入小区，两人行走的速度再次放慢。
两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，开始走走停停。
小区入口，到三号宿舍楼，短短的路程，两人走了十几分钟。
十几分钟的路程，像是一场比慢的长跑。
谁都希望能慢一些到终点。
但长跑的选手，都知道自己终将到达那个地方。
他们不该害怕终点。
曾经，韦奇担心，自己会不会再次被拖入一次拔河比赛。
他不喜欢拔河，不喜欢看着标记在两人中间拉扯。
他不喜欢感情中的“守恒”。
似乎若是一个人调整了在感情中的占比，另一个人也就必须跟着浮动。
心意得到回应的感觉，很好。
能回应别人的感觉，也很好。
“韦奇？”秦菲拉了拉韦奇的手。
韦奇回过神来，笑着看向秦菲：“啊，怎么了？”
“你累了吧？”秦菲抿了抿嘴，“我都忘了，你下午还被能力者攻击了。”
“是啊，我也忘了。”韦奇晃了晃她的手，“毕竟，‘失忆’了。”
秦菲看着韦奇，没有接话。
“秦菲，今天真的很......”
秦菲打断了他的话：“不要说这种话了。”
“啊？”韦奇一愣，“我是想说，今天真的很开心。”
这下，换秦菲愣住了。
韦奇没忍住，笑了出来：“逗你的，本来的确是想道歉的。”
秦菲也跟着他笑了起来。
韦奇看了一眼两人旁边的三号宿舍楼，心里有些失落。
像是由甜蜜构成的魔芋块，被厚重的木勺剜去了一个角。
不疼，但是很难受。
他想起曾经，自己还有过一种很奢侈的苦恼。
曾经的他，总是会在聚会开始时就产生难过。
别人都能享受在欢乐的氛围中，他却从一开始就在担心，担心这份终将散去的欢乐，会给自己带来怎么样的落差。
孤单的时间久了，他也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还是个这么“奢侈”的人。
居然会浪费那段宝贵的时间，去奢侈地做着自我保护。
感受到小小的力道从掌心一路窜进了胸口，韦奇看向了秦菲。
秦菲看着三号宿舍楼，轻声询问韦奇：“韦队，你说，楼上有没有可能埋伏着敌人？”
韦奇摇了摇头：“不可能吧，这里是纠察队的宿舍区。沈大爷也不会轻易放陌生人进来的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秦菲拉了拉韦奇的手。
“真的。”韦奇再次点头。
见秦菲有些失落，韦奇想了想，改口道：“不过，把女士送上楼，也是一位绅士该做的。”
“嗯！”秦菲抿着嘴，轻快地点头。
秦菲拉着韦奇，向着三号宿舍楼走去。
秦菲和韦奇说起了她曾经听说过的一件事情。
最早，异辑联的上陆分部还没有建起宿舍区。
一个男生送自己的女友回她的住处。
男生很谨慎，他担心电梯里会遇到坏人，把女友一路送到了楼上。
男生担心楼道上也会出现坏人，他便看着女友进了房间，这才放心地坐电梯离开。
但因为他没有检查房间里的情况，他的女友被潜伏在房间里的歹徒袭击了。
韦奇“啧”了一声，摸了摸脑袋：“秦菲，虽然这么做的确是比较稳妥的。但这么做的话啊，男生自己，很可能就是最大的危险源啊。”
所以，一般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，韦奇是不愿意做到这样的程度的。
比起自己担心女士是否会遇到危险，女士可能会更担心自己是否就是那个危险。
就像王叔做的，施予好意，也要考虑对方的感受。
“那你是吗？”秦菲对韦奇眨了眨眼，“你是危险吗？”
“你有话就直说嘛。”韦奇对她笑了一下，“还想着耍小心眼。”
“想看看你的反应。”秦菲抿了抿嘴，“韦奇，你是个‘笨蛋’吗？”
“我不是吧？”韦奇笑着，“但偶尔，可以是。”
“你都为我当过一次‘路痴’了嘛。”
听到韦奇的话，秦菲低头笑了起来。
走到401的房门前，秦菲从手提包里拿出门卡，打开了房门。
“怎么说？走个流程进去看一看？”韦奇扯了扯衣领，故作轻松地说，“还是我直接进去？”
“你想走流程嘛？”秦菲问他。
“走走看吧，有点好玩的。”韦奇笑了一声。
两人走进了401室，秦菲示意韦奇不用换拖鞋。
“噢，这么说，地上很干净啊，秦菲。”韦奇点了点头。
空气里并没有出现韦奇所担心的浓烈香水味，只有一股像是熏香的香味。
“嗯，今天刚打扫过。”
秦菲拉着韦奇走进房间，伸手打开了灯。
温馨的灯光装满了整个房间。
“啧，你好像不只是‘狡猾’啊......”韦奇苦着脸，“你不会把每一步都算到了吧？”
“总要做好各种准备嘛......”
说着，秦菲随手把黑色外套扔在了地上。
看到她的动作，韦奇一愣。
秦菲也是一愣。
秦菲轻轻咳了一声：“我手滑了一下。”
韦奇点了点头。
秦菲拿起外套，挂在站立式衣架上。
韦奇在房间里踱步，装作认真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，然后和秦菲汇报：“报告秦菲长官，这里没有危险。”
“嗯，谢谢你，韦奇同志。”
秦菲让韦奇脱下外套，然后也挂在了站立式衣架上。
她笑着，拉韦奇坐到地上的矮木桌前，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，并用遥控器打开了空调。
在这个期间，韦奇找到了充电线和插口，给手机充上了电。
“噢，是我喜欢的牌子。”
韦奇打开冰啤酒，灌了一口。
冰凉的酒液冲散了韦奇体内的燥热感。
他歪着头，看着秦菲：“秦菲，你实话说，是不是准备了蛮久的？”
“有吗？”秦菲也喝了一口冰啤酒。
“有吧？”
说着，两人都笑了起来。
秦菲把散下来的头发捋了回去：“本来，我是有个计划的。”
“说来听听！”韦奇一脸严肃地看着秦菲，“我喜欢听别人的计划。”
“我就想着，要是韦队......要是韦奇你不上当，我就骗你进来以后，再把门锁了。”
秦菲笑得很开心。
“你不觉得这是在考验男人吗？”韦奇眨了眨眼。
秦菲轻轻摇头：“秦苒菱说，这样你就不会走了......”
“她？”韦奇一愣，“好啊，原来是这家伙在搞我。”
“那你今天的装扮，也是她给的主意吗？真自恋啊，秦苒菱......”韦奇吐了吐舌头。
秦菲没有接话。
韦奇见她反应不对，也就没有接着再说什么。
他换了个话题：“秦菲，虽然现在问，有点晚了，但我还是想问问你......”
“嗯？”秦菲轻轻应了一声。
“我想问一下，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啊？”
韦奇刚想挠头，赶紧停下了动作，生怕头屑会弄脏秦菲的屋子。
“韦队，你不记得了......对吧......”秦菲垂下眼睛。
“对不起。”韦奇的手有些不安地摸向了裤子的口袋，“我......”
“你愿意听我说吗？”秦菲挤出了一个笑。
“我......我......”韦奇吞了口口水，“我想先试着回忆一下，可以吗？”
“嗯。”秦菲轻轻点头。
她慢慢地站起身，然后从厨房拿了一个塑料纸杯，灌上水，放到了矮木桌上。
她走到落地窗前，正想拉开窗，却突然停住了动作。
她拉上了窗帘，然后坐回了矮木桌旁，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：“我们还是别开窗了吧，可能不方便说话。”
韦奇盯着塑料纸杯：“秦菲，我不用抽烟的。”
秦菲摇了摇头：“韦队，我其实不讨厌烟味的。”
“你不用勉强自己的......”
“你忘了吗？我以前抽烟的。”秦菲伸出手，推了推韦奇放在桌上的手臂，“你不是用能力确认过了吗，我没有说谎。”
“你说真的哦......”
不等秦菲回应，韦奇已经掏出了烟盒。
他急切地掏出烟，点了一根，然后美美地吸了一口。
“哦......”韦奇叹了口气，“人生啊......”
“有没有觉得，更喜欢我了？”
韦奇想也没想：“嗯，更喜欢了。”
说完，韦奇愣了一下。
秦菲“噗嗤”一声笑了。
“你啊......”韦奇笑着摇了摇头。
韦奇叼着烟，回忆着与秦菲有关的一幕幕。
可是，他无论怎么想，都想不起来和秦菲有过什么经历，能让她喜欢自己。
似乎是察觉到了韦奇的苦恼，秦菲到衣柜里拿出了一顶棉帽子。
她很冷吗？
韦奇有些不解。
不是应该先关空调吗？
秦菲把头发都收了起来，然后戴上了棉帽。
她坐到韦奇身旁，盯着韦奇：“韦队，你对‘这个人’有印象吗？”
韦奇摇了摇头。
秦菲从韦奇的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，夹在手中：“现在呢？”
“噢，你这‘不良少女’的形象......”
韦奇笑着，点了点头。
然后，他便愣住了：“我靠！？”
“你记起来了？”秦菲赶紧把烟放下，然后把棉帽摘下，丢到了身后。
“我好像有印象啊......”韦奇扶着额头，陷入了回忆。
像是“只记得你”的能力再次出现后遗症，韦奇的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画面。
......
2018年，老街，桥下。
“操......”
韦奇用后脑轻轻地磕着墙壁。
被队友嫌弃的感觉，真是糟糕透了。
韦奇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。
但这不代表，那群人应该看不起他。
遇到危险，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急着“撤退”了。
但也没有办法啊，自己又不擅长战斗。
总不能让我去死吧？
那群人，真的太在乎“形式”了。
韦奇吃力地伸出手，又从塑料袋里取出了一罐啤酒打开，然后仰头灌了一口。
想到巡逻队的那个队长老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，韦奇对着地上啐了一下。
注意到旁边有人靠近，韦奇打了一个嗝。
据说，动物都会用某种方式，宣誓自己在这块区域的主权。
自己这种表现，也算吧？
见来人并没有被自己吓走，韦奇有些不满。
韦奇瞥了来人一眼。
像是个清秀的男生。
但是，以我敏锐的观察力，一眼就能从她微微隆起的胸部看出来，她是个娘们儿。
穿着很“嘻哈”的衣服，戴着个棉帽，弄了个耳钉，还叼了根烟。
嘿，小屁孩。
韦奇点了根烟，然后和她搭话：“诶，姐们儿，你这衣服是‘违禁品’啊。”
对方看了韦奇一眼，没有回话。
“你他......”
想了想，韦奇觉得这么说不太好。
他轻轻咳嗽了一声：“嗯，你可能看不出来，但我是纠察队的人。”
韦奇叼着烟，一脸傲慢地看着对方：“像你穿着这种衣服，我可以直接把你抓了。”
虽然，自己并没有这种权力。
但对方肯定不知道。
见对方有些害怕的样子，韦奇得意地笑了起来：“算了，我不是那么死板的人，我放过你。”
他拍了拍周围的地面：“来来来，来大哥我这儿坐。你放心啊，我不是他们那群无聊的人。”
说着，韦奇晃了晃有些被酒精麻痹的脑袋，开心地把周围的空酒罐捋到边上。
他又把塑料袋里的啤酒罐和零食放在了地上：“来吧，我请你的。”
韦奇嘬了一口烟，然后快速地吐掉。
他觉得，自己一定特别得帅气，像是个成熟男性。
对方迟疑着，坐到了韦奇的身旁。
韦奇咧开嘴，对她笑着：“虽然我看起来老了一点啊，但我刚二十出头，和你应该是同代人，没有代沟哒。”
“我以前也像你这样喜欢‘叛逆’的。我是过来人，懂的。”
说着，韦奇开了一罐啤酒，递给对方。
对方看了一眼啤酒罐，没有伸手去接。
“哦，果然是小屁孩，都不喝酒的......”韦奇作势就要把啤酒罐拿回来。
对方一把抢过啤酒罐，然后灌了一口。
见对方呛到了，韦奇笑得很贱：“哎呀，逞能可不好哦，小朋友。”
“不过也没事，喝着喝着，就习惯了。”韦奇又打了一个嗝，“你还小嘛......”
见对方没理自己，韦奇也没放心上。
他问起对方抽什么烟。
得知对方和自己抽的烟是一个牌子，韦奇笑得很开心：“哟，你有品味的呀。咱这是缘分啊！知音啊！”
“来，好兄......”韦奇甩了甩头，“来，好姐们儿。”
韦奇拿着啤酒罐，撞了一下她手里的啤酒罐。
酒液洒出，溅在了对方身上。
韦奇有些歉意：“诶，不好意思啦，把你衣服弄湿了。”
见对方也没放心上，韦奇点了点头，喝了一口酒。
对方询问韦奇，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。
韦奇瞪了她一眼：“干嘛！？”
对方被韦奇的眼神吓到，往旁边缩了缩。
见她怕自己，韦奇感觉有些得意。
韦奇活动了一下身体：“和你说呢，也不是不行......我不是个小气的人。”
不等对方回应，韦奇便说起了自己的事情。
“唉，我跟你讲哦......”韦奇叹了口气，“就这帮人，都很势利眼的。”
“你别看现在，各个都瞧不起我的......”
韦奇在对方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。
他看着面前潺潺的小溪，高声喊着：“今后啊，老子就是你们都要‘刮目相看’的存在！”
听到韦奇喊着成语，她愣住了：“你......你说‘成语’......”
“嘘！”
韦奇赶紧用手盖在她的嘴上：“别暴露我！你还穿着‘违禁品’呢！”
她赶紧点头。
“咱现在啊，算是‘共犯’。谁也别说谁，啊。”韦奇像是在哄小孩一样，轻声和她说着。
韦奇慢慢坐下，把烟头丢在地上，用手按灭。
她呆呆地看着韦奇：“不烫吗？”
“烫？”韦奇嗤笑一声，“我会怕烫？”
然后，韦奇感觉到不对。
自己的手，好像是有点痛。
“嘶......”韦奇赶紧把手指拿起来，对着手指吹气。
她赶紧把冰啤酒递过来，让韦奇冷却一下手指。
韦奇接过冰啤酒，觉得好受多了：“多谢，得救了。”
“这下，我们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。”韦奇严肃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，“了不起啊，小朋友。”
她笑着，告诉韦奇，自己不是小朋友。
韦奇摇了摇头：“你比我小，那你就是‘小朋友’。”
她看着韦奇：“那你，是不是就比‘小朋友’大一点？”
“扯犊子吧。”韦奇摆了摆手，“我......成熟着呢。”
她很奇怪：“你觉得年龄大，是一件好事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韦奇觉得很正常，点了点头，“你看那群废物，明明年纪大了，就是变成了‘老废物’，却被得到尊重。这年龄大了，不就是好事儿吗？”
她觉得韦奇的声音有点吵，但也没表现出来。
韦奇叹了口气：“你别看我现在这样疯啊，都是被逼的。”
“这个世界啊，已经完蛋了......”
她想了想，点了点头。
“嗯，我相信你。”韦奇拿着啤酒罐，对她伸出手，示意碰杯，“我相信你能懂。”
碰杯后，她没有喝酒。
她问韦奇：“你，相信我？”